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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都山居岁月

时间:2015-09-06 15:57 来源:散文在线 作者:白桦林 点击:
---张恨水先生在南泉

    重庆南泉,风光旖旎,山青水秀,数百年来,温泉水静静地涌冒流淌,滋润着这一片土地。经过多年不断开发建设,南泉如今已是久负盛名的旅游度假胜地,一颗璀璨的渝南明珠。
  一、张恨水先生流亡陪都
  抗战时期,重庆成为国民政府的战时首都——陪都,那时候,日寇对重庆实施了持续数年的残绝人寰的战略大轰炸,市区房屋半数夷为平地,到处断垣残壁,市民伤亡惨重,流离失所。于是远离城区的南泉,遂成为国民政府不少党政机关学校的聚集地,一时间达官显贵云集,中外名人荟萃。
  为躲避日机轰炸,时“抗战文协”在南泉山中一条偏僻的“夹皮沟”桃子沟里,沿沟稀稀落落搭建了一些简陋的茅草房“廉租房”,供流亡飘泊到陪都的文化名流栖身,人称“国难房”。
  1938年元月,流亡到陪都的张恨水先生,拖儿带女,得以入住桃子沟的三间“国难房”。同在此山沟栖身的,先先后后还有老舍、欧阳山、白薇、沙汀、陈学昭等文化人。桃子沟内人烟稀少,农家分散,唯鸡犬声相闻。这些落难的文化人,各自作稻果谋之余,也偶尔呼朋唤友,相约喝茶叙谈,关注时艰。
  张恨水先生早期作品,尤其是《啼笑姻缘》、《金粉世家》因系言情小说,故被人简单地脸谱化的将他划作“鸳鸯蝴蝶派”作家之列,其实,这是绝大的误会。
  张恨水先生是位非常爱国且有民族气节的人,“九一八事变”后,国难当头,在北平《新民报》供职的他,义愤填膺,奋笔疾书,相继写出了《太平花》、《满城风雨》、《弯弓集》和《东北四连长》等四部抗战小说,以及大量诗文,宣传民族自强,抗击侵略,揭露日寇罪行,影响巨大,上了日寇特务机关的黑名单,不得不逃离他视为第二故乡,生活了十余年的北平,避祸江南。
  在南京,张恨水先生不改初衷,继续以笔为武器,呕心沥血,撰写抗战小说。他在自己创办的《南京人报》上发表了《中原豪侠传》、《鼓角之声》长篇小说以及大量诗词杂文,读者反响强烈。当时前方战事节节失利,时局日紧,张恨水先生在诗中大声疾呼“国如用我何妨死”,愿投笔从戎,以身报国,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绝不忍辱偷生。其赤子之情,掷地有声!
  《南京人报》在危局中苦苦支撑,一直坚持到1938年12月初,南京沦陷前四天才停刊。
  1938年1月10日,不愿做亡国奴的张恨水先生,带着全家妻小,辗转颠沛,历尽艰辛,经武汉来到陪都。张恨水先生那时已是全国知名报人,通俗文学大家,著作等身,读者如云,连鲁迅先生的母亲周老夫人,亦早已是其忠实“粉丝”。自此,张恨水先生开始了漫长清苦的八年陪都山居岁月。
  二、以笔为枪、硕果累累
  张恨水先生那时受聘于重庆《新民报》,担任主笔,主编文艺副刊,取名《最后关头》,以警示读者时局危如累卵,我们中华民族已到了存亡的最后关头。他在其《发刊词》中,阐明副刊只刊登有关抗战故事,游击区情况,劳苦民众的生活,不肯空谈的社会批评,以及抗战韵文等内容,后来又重申“一切诗词小品,必须与抗战及唤起民众有关……”
  张恨水先生为唤起民众团结抗日,呐喊冲锋,竭尽全力,他撰写的长篇小说《八十一梦》,在副刊上连载,针砭时弊,嬉笔怒骂,借古讽今,辛辣尖锐,风靡大后方,终为国民党统治者,书报检查官所不容。有安徽籍高官同乡,特邀张恨水先生去“喝茶”赴宴,先叙叙乡谊,再劝戒一番,最后冷冷抛出一句:“先生是不是有意到贵州息烽(秘密监狱)去休息几年?”露骨威胁。以致副刊《最后关头》办了三年多后不得不停刊,连载的《八十一梦》亦夭折成残梦。然而张恨水先生又办了一个类似聊天的专栏《上下古今谈》,每日一杂文,以古喻今,纵横捭阖,累计发杂文1000余篇,影响深远。
  在蛰居桃子沟的近八年岁月中,张恨水先生粗茶淡饭,勉强果腹,淡泊自甘。在茅屋昏黄的油灯下,他文思泉涌,持如椽之笔笔耕不缀,硕果累累。他先后创作了《八十一梦》、《夜深沉》、《水浒新传》、《丹凤街》、《秦淮世家》、《傲霜花》、《大江东去》、《牛马走》(即《魍魉世界》)、纪实小说《虎贲万岁》等九部长篇小说,共计300余万字。他是中国撰写抗战文学最多的作家,他的诸多作品风靡大江南北,一时洛阳纸贵。《新民报》也因此销量大增。
  三、桃子沟里“北望斋”
  桃子沟地处南泉建文峰和仙女峰之间,是一条狭长山沟,坡陡路窄,多石少土,土地瘠薄。建文峰为南泉最高峰,相传明朝建文皇帝失国后曾流落于此,山顶尚有破庙和水井遗迹。仙女峰则以其半山腰有一天然喀斯特溶洞仙女洞而得名。
  张恨水先生蛰居的三间“国难房”茅草屋,座落于建文峰下,上覆茅草,四壁竹片糊泥而成。屋内家徒四壁,别无长物。其中一间,作书房兼卧室,室内泥墙上,张贴着张恨水先生用宣纸亲自手书的“北望斋”墨宝,也未加装裱。先生后来曾在《巴山杂忆》中写到“建文峰下屋三排,茅屋亲题北望斋。不道此来都成异,云天西望立寒阶。”(七绝)。
  “北望斋”系引用爱国诗人陆游《书愤》中的“中原北望气如山”诗句,抒发了张恨水先生盼望早日驱逐日寇,收复国土、凯旋北上的愿望,寄托着漂泊异乡的人对故乡深沉的怀念。
  “北望斋”的茅草屋顶,为风雨所侵,草稀屋漏,常常屋外大雨,屋内小雨;屋外雨已停,屋内雨不止。久而久之,眼见阴云密布,山雨欲来之际,得预先把盆盆罐罐放置在屋漏之处,“未雨绸缪”,等待屋漏。故张恨水先生又戏称“北望斋”为“待漏斋”。在黑灯瞎火的夜晚,卧听室外呼啸的山风,听着屋内叮咚作响的滴雨声,度度漫漫长夜。
  张恨水先生不仅是小说大家,名动华夏,他的旧学功底亦深厚,造诣极高,诗词随手拈来,字字珠玑。
  “石板平铺路一条,穿山入谷去迢迢。
  当前忽觉红如火,二月桃花拥石桥。”
  “万级山坡似转轮,行来绝顶隔红尘。
  豁然十里平芜现,真是桃花源里人。”《巴山杂忆、七绝》
  写的都是桃子沟春天的景色。桃子沟始于花溪河畔,一条石板山路,沿坡曲曲弯弯,“远上寒山石径斜”通往远处天际。沟内村民历来喜种桃树,在乱石嶙峋的石灰岩山坡上及田间地头,见缝插针。时局虽说危艰,春天桃花照样盛开,红得如火,芳菲一片。沿石板路拾级而上,临近桃子沟尽头,地势变得平缓,亦有桃林,仿佛是世外桃源。
  然而,在这桃花盛开的地方,流亡陪都的底层公教人员,文化人,生活却异常艰辛,先生在《邻家杂诗》中写到:
  “老吏西来发半稀,艰难蜀道欲忘归。
  设摊白日西风里,又向街头卖旧衣。”
  “细语柴扉久不开,荒村犬吠梦初回,
  一星灯火疏林下,来客城中负米来。”
  “屋草垂垂怯朔风,斋窗病卧一哀翁。
  弥留客里无多语,埋我青山墓向东。”
  这些诗,既是写客居陪都贫病交加的邻家“下江人”,也多多少少是先生自家的写照,读来令人同情辛酸,徒生悲凉。
  张恨水先生供职的《新民报》在市区七星岗,由南泉桃子沟下山出发,经小泉、堤坝、岔路口,再到长江边的海棠溪,搭小火轮过江,抵储奇门,然后爬坡上坎到报社,单程就有四十华里。如此长距离爬山涉水上下班,在交通发达的今日,其艰苦都难想象。那时,南泉至海棠溪之间虽开通了公共汽车,但车少人多,路烂车破,拥挤不堪,“一走二三里,抛锚四五回”乘客如罐头中的沙丁鱼,要挤上一趟绝非易事。所幸张先生每周仅定期一、二次去报社,免了不少路途劳顿,其余时间就在寒舍闭门读书爬格子。有时张恨水先生从报社购得配给的平价米,挤不上公共汽车,只好安步当车,肩负米袋,挽起长衫,长途跋涉。当他大汗淋漓抵达桃子沟山旮旯时,往往已是夜深人静、荒村犬吠时分了。
  在国难当头,时局危艰之际,多少贫苦人家啼饥号寒,而一些达官贵人,不良商人却“直把渝州当汴州”,“前方吃紧,后方紧吃”(《新民报》语),歌舞不休。时陪都政府提出“一滴汽油一滴血”,号召节省支前,当时汽油系冒着日机轰炸,经滇缅公路远道运来,而有的人却“满天细雨湿尘埃,警报无声店铺开。车子飞奔三十里,夫人烫发入城来。”《偶见》,恨水先生义愤填膺,敢于在副刊上作诗讽刺,体现了先生的无畏、正直和良知,张恨水先生在《浣溪沙》中又写道:
  “入蜀三年未作衣,近来天暖也愁眉,破衫已不像东西。袜子跟通嘲鸭蛋,布鞋帮断像鸡皮,派成名士我何疑?”
  无需笔者绕舌,我们可以看到,一位学富五车的文学大师,那时生活是何等清苦,袜破鞋断,几年未添新衣,食无肉,食无鱼,行无车,火柴没了,还需到邻家乞火,不知者还疑他是名士,故作落拓样呢!
 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,文革之前,笔者曾跋涉桃子沟,欲去寻访张恨水先生的遗踪。那时,桃子沟隶属南泉人民公社自由大队,沿石板路拾级而上,当年,“下江人”寄居的“国难房”还尚存三、两处,竹片泥墙,只是屋顶茅草已换成小青瓦。乡民“不识庐山真面目”,多不知一代文学大师曾落难在此,只知这里住过一些“下江人”,抗战胜利后都走了。
  改革开放以后,桃子沟的乡亲生活蒸蒸日上。村民们沿着山沟两侧建起了不少楼房,办起了数十家“农家乐”,生意红火,笔者也近年曾多次光顾。当年张恨水先生及家人抛洒汗水,留下履痕的万级石板路,也早已拓展成能通大货车的水泥公路。沟里桃花依旧,桃子沟尽头山顶,退耕还林,桃树成林,春来灿如云霞,更胜当年。而陪都时期的“国难房”,早无踪影,村民们都住上了水泥砖瓦楼房。
  如今的桃子沟,隶属南泉镇自由村,这些都是题外语。
  四、领袖和文人的雾都对话
  张恨水先生系无党无派人士,才华横溢,著作等身,他的爱国热忱“威武不能屈,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”的傲岸风骨,高尚的人品,受到中共南方局周恩来、董必武等共产党人的关注和尊敬。
  一九四五年夏天,毛泽东率中共代表团赴陪都参加国共谈判。在繁忙的日程中,毛泽东会见了大批陪都各派代表,社会知名人士,广泛进行了争取团结和平民主力量的工作。
  这年十一月初,毛泽东在上清寺曾家岩的周公馆,单独接见了张恨水先生,促膝畅谈两个多小时,相见甚欢。毛泽东赞扬恨水先生名气大,称读过他的好几部书以及报纸上刊载的文章。张恨水则谦逊表示,都是“涂鸦之作,不值一提的。”握别时,毛泽东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,一段延安生产的呢料以及陕北特产小米红枣相赠送。张恨水连连称谢的同时,收下了小米红枣,婉拒了呢料。
  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十四日,张恨水先生主编的《新民报》副刊,全文刊登了毛泽东的《沁园春•雪》,第二天《新华日报》予以转载,轰动了山城,继而传遍全国。
  五、依依惜别辞重庆
  抗战胜利的喜讯传来,小小的南温泉也沸腾了,熬过了漫漫的八年长夜,背井离乡的人们终于可望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,可以和亲人团聚了。人们敲锣打鼓,奔去相告。小街上老百姓家里有什么就拿什么出来敲,洗脸盆、破锅、铜盘子全成了乐器。人们一群群打着灯笼火把,在街上跑来跑去,将《义勇军进行曲》、《打回老家去》等歌曲,乱唱乱吼一通!杂货铺的鞭炮也早早卖完了!那夜,桃子沟的外乡人几乎无人入睡。
  抗战的喜讯传来,张恨水先生热泪盈眶。那天,平素滴酒不沾的他也和夫人周南一道,各自斟满了一杯白酒,一饮而尽。他们也像小孩一样,抢过小孩子的鞭炮就燃放!
  大批流亡的“下江人”“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陆陆续续踏上了返乡的归程。张恨水先生全家也要告别重庆了。
  自1938年1月10日来渝,到1945年12月4日离开,张恨水先生在陪都苦度八年。在辞别之际,他满怀深情地在《新民报》上,撰写了《告别重庆》一文:
  “不知不觉,在重庆躲过了8年的暴风雨,现在要走了,我实在有点依依不舍。以往8年,每在爬坡喘气,走泥浆路战战兢兢之余,就常和朋友说,离开了重庆,再也不想来了。到了余今,我不知何故,我不忍说这句话了。人和人相处是能够处出感情的,人和地,又何尝不是?嘉陵江的绿水,南温泉的草屋,甚至大田湾的烂泥坑,在我的生命史上,将留下不可磨灭的一页。”
  南京失陷,家乡吃紧的时候,我提一只皮箱,悄悄到了重庆。重庆的雾和山洞,保护我度过了7年的轰炸;重庆的平价米,充了我6年的饥;南温泉的草屋,为我挡了8年的风雨。南温泉的山水,温暖了我八年的襟怀。不是这一些,怎能活到今天,我又怎能不加以感谢?
  ……
  离渝前夜,夜阑人静,在细雨霏霏中张恨水先生独自走出投宿的海棠溪小客栈,来到长江边,也不戴帽打伞,一任斜风细雨的吹洒。他久久凝望着江对岸烟雨笼罩下的重庆,默然伫立,不作一语。回想八年的陪都岁月,此时此刻,张恨水先生定然百感交集、思绪万千。回到客栈,他挥笔写下了一首七律:
  “壮年入蜀老来归,老得生归哭笑齐。
  八口生涯愁里过,七年国事雾中迷。
  虽逢今夜巴山雨,不怕明春杜宇啼。
  隔水战都浑似梦,五更起别海棠溪。”
  第二日凌晨,张恨水先生携带家小搭乘《新民报》包租的一辆货车,驶离海棠溪,举家东归。
  读到张恨水先生69年前写下的这些情真意切,发自肺腑的诗文,包括笔者在内的多少重庆人都会为之深深感动!张恨水先生虽然走了,他永远眷恋着这块曾经养育过他的陪都苦难的土地!
  在我民族危亡,山河破碎的艰难岁月里,他甘守清贫,挥动那生花妙笔,呕心沥血创作的著作,也永远留在了重庆读者的心里。
  张恨水先生为中国的抗战文学,为重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,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不朽篇章。
  
               
 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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