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徽省张恨水研究会

宋海东

张恨水的《傲霜花》又名《第二条路》，是与《围城》几乎同时诞生的长篇小说，写的是抗战中大后方教育界人士不堪生活重压，纷纷寻求第二条出路，或到他校兼职，或弃教经商从政，一些女性干脆嫁个金龟婿，寻个金饭碗。
由于描写的主体都是抗战年代知识分子，反映的都是对婚姻与家庭问题的困惑，因此有不少学者将《傲霜花》誉为张恨水笔下的《围城》；当我们拿该作与当今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《非诚勿扰》比较时，尽管属于不同的艺术门类，但仍然可以发现不少同类项。
华傲霜是《傲霜花》的女主人公，可以算作“头号女嘉宾”。此人毕业于教会学校，在大学从教，学富五车，气质上佳，自视清高，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优秀男人。想当年，她曾经是无数少年心目中的“心动女生”。现如今，她年近四旬，虽抹了浓厚的雪花膏，却遮不住岁月的苍桑。邂逅“老处男”苏伴云后，多年的寂寞冲垮她的独身主义思想，石破天惊般站上恋爱舞台，并不惜为心上人“爆灯”，屈尊为“动心女生”。然而落花有意，流水无情，苏伴云钟情于女伶王玉莲。伤心无奈之际，华傲霜踏上“爱转角”，最终“老大嫁作商人妇”。
王玉莲，书中的“二号女嘉宾”。她如花似玉的年龄，唱老戏的一等角儿，一颦一笑撩人魂魄；而且她并非庸脂俗粉，潜心向学，孜孜不倦。这样一个知性的“白富美”，在《非诚勿扰》的舞台上也属于“神女”级人物，引无数男人竞折腰。
杨曼青，大学女职员，身材不失婀娜，性格不失温柔，可叹脸上多了几点麻子，令身价大跌。其姐早亡，她爱上了姐夫潘百城，代他照料几个小外甥，为此经常请假脱岗，弄丢了好端端的饭碗，整日价以泪洗面。
黄叶，亦为大学女职员，面如柿子状。年轻的她爱上了一位毕先生，每月的工资半数倒贴给这个小白脸。但小白脸不甘于每天面对一张柿子脸，心有旁鹜。
章瑞兰、刘玛丽，均是富二代。她俩虽同为华傲霜的弟子，在男女问题上却足以做华傲霜的老师。尽管没有花容月貌，但显贵的身份让这两位花季少女不乏纨绔子弟追求，石榴裙下少不了拜服者。
小说中的“一号男嘉宾”苏伴云，王老五一个，三十五六岁，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，那就是“七月里的王瓜，二月里的白菜，去下市不远了”。然而他毕竟仍在市上，且挂有“前任教授”和“微名作家”等头衔，身份是某机关高等秘书，对于许多女人颇具吸引力。这个浪漫式的文人，眼见华傲霜频频示好，最初是逢场作戏；待赢得王玉莲的芳心，则弃之如敝履。
无论是真实的情场上，还是《非诚勿扰》的舞台上，从来都是“萝卜白菜，各有所爱”。华傲霜虽非苏伴云的“菜”，却是“二号男嘉宾”夏山青的最爱。夏山青仪表堂堂，绅士气十足。他早年留学德国，且遍游欧洲大陆。抗战入川以来，他开工厂、办农场，事业红红火火。不仅如此，他闲暇时喜吟诗颂词，不失风雅。除了岁数偏大，他无不符合“高富帅”的条件。他人生最大的遗憾，便是痛失元配，为此寻寻觅觅，渴望得到一位内外兼修的佳偶。为了娶得华傲霜，他费尽心机，委托陆太太、章瑞兰代牵红线，终于如愿以偿。
“三号男嘉宾”则是潘百城。他的正式身份为公务员，兼经一家百货店，中年丧偶，膝下有3个呱呱待哺的儿女。他时不时抛下孩子和热恋他的姨妹杨曼青，进城追求一位二三流的女戏子。
《非诚勿扰》中嘉宾女主持黄菡的角色，在书中也有对应者，她便是陆太太。此人寡妇失业，寄寓章瑞兰宅中。她知性、睿智，与人交流循循善诱、亲切自然，还时不时召集个“恋爱座谈会”，深受华傲霜、黄叶、杨曼青、章瑞兰等单身女性拥戴，并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。
《非诚勿扰》中嘉宾男主持走马灯似的，换了一茬又一茬。在《傲霜花》中，同样是前仆后继，老教授唐子安、曹晦厂、洪安东、谈伯平、梁又栋和记者丁了一均可进入其列。他们对爱情与婚姻的点评辛辣俏皮，风格上乐嘉、宁财神与之一脉相承。
《傲霜花》中主持人孟非这一角色的扮演者，则非作者张恨水莫属。张恨水不愧为一流小说家，经他妙笔生花，博学儒雅的教授、稚气未脱的大学生、风流靓丽的戏子、欺下媚上的公务员、八面玲珑的记者、尖酸势利的商人无不跃然纸上。书中人物之间尤其是剩男剩女之间，有缠绵情谊，亦有排斥倾轧，在作者不温不火、举重若轻的调度捭阖下，实现有机整合、完美搭配。
张恨水既是个好“主持”，也堪称一名出色的“编导”。《非诚勿扰》的成功，除了拥有个性十足的男女嘉宾阵营和一帮金牌主持，还得益于编导们另类的场景布置和环节设计。张恨水当年的编导功力不逊今朝，居然把这部情感戏的舞台放到大后方的重庆，放在一个大多数人连生存权都无法得到保障的战乱年代。毕竟滚滚红尘中，每个人都是群居动物，都是充满七情六欲的生命。此外，主要人物华傲霜和夏山青的出场，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，做足了铺垫，吊足了读者胃口。全书共48章，华傲霜在第9章才现身，夏山青更是直到第41章才姗姗而至，营造出奇峰突起、柳暗花明的氛围。
《傲霜花》自1943年6月开始创作，至1945年12月抗战胜利后才脱稿，随写随发在重庆、成都两地的《新民报》上。1946年，上海的书商不断向张恨水索稿，让他想起这部旧作。小说手稿早已没有影子，只剩下从报纸上逐日剪下的连载稿。报纸是用粗劣的土纸印刷的，模糊不清。他为此请人抄写了一遍，重加标点，细加校对，费了半年工夫，才算完事。几经考虑，他截取主人公之芳名，将书名改为带有讽刺意味的《傲霜花》，交百新书店于1946年2月出版。

（本文首发于2013年8月19日《藏书报》）

民国版《非诚勿扰》----《傲霜花》